外面已是深秋了,树叶也黄了,风儿也疲了,花儿也枯了。
一切都清清冷冷的。
祖母却依然套着她洗得发白的蓝衬衫。
在阳光正好的天气里,她从家里搬来一张椅子,手中不停歇地剥着黄豆荚,炯炯的眼睛望着门前一棵已经黄了半身叶子的银杏树。
这银杏,长得有些年头了。
听母亲说,这树跟祖母的年龄差不多,不过六十几年了罢。
祖母不识字,却练就了一声好胆量。
以前,家里出现什么骇人的东西,父母都束手无策。祖母手拿扫帚,就将这“晦气东西”赶走了。于是,幼时,祖母便是我的偶像。
有时候,相识的人问我:“你以后长大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正吃东西的我含糊不清地说:“要像祖母一样!”一旁的祖母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如一朵水莲,在风中温柔绽放。祖母轻轻抚着我的头:“哎呦,那可不行!我又不是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你呀!小鬼灵精!”我窝在祖母怀里笑弯了眉毛。
祖母的眼睛依然炯炯,在阳光下,我竟看到了我的倒影。
后来,祖母的母亲去世了。祖母那单薄的身影愈发单薄了,像一张纸片儿,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祖母安然地看着这棵银杏,阳光给祖母和银杏渡上了一层金。
可这唯美的令人不敢眨眼的画卷。却终究保不住了。
银杏树要被锯掉了。
秋风萧瑟地吹着,银杏树上的黄叶纷纷落下。
祖母直起她那微微佝偻的背,慢慢踱步至树前,手轻抚树干,叹了一口气。
“钰儿,来!给奶奶和这老树拍张照。”
我拿起手机,“咔嚓”一声,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照片中的祖母笑着。我知道,这不是真心的笑。
树终究是被锯掉了,只留下了一个树墩子。
又矮又小,年轮却是一圈又一圈。
祖母还是每天浇水。我问祖母:“这树不是被砍了吗?怎么还要浇水啊?”祖母顿了顿,将水壶中的水浇完,抚着我的头,眼里有泪光一闪而过,我并没有紧紧抓住,只当成错觉罢。
在一个清晨,随着祖母去浇水。竟意外发现,这树墩旁,不,紧贴树墩子有一株小芽。我惊呼。
祖母默默看着这株小芽,回屋拿了手机。又叫我给她拍张照。
照片中的祖母依旧是笑着,不过这次的确实真心的微笑。
秋季,是一个包含死气和活力的季节;而祖母。在这样的季节里,她的笑,是一种吟诵和传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