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审讯中又供出大案,“2.1”案件中杨坤父子被杀。孙、田曾被拘留,办案人当年轻率放虎归山。孙海波拉闫文宇入伙断其后路。 令警方感到愕然的是,1992年2月1日矿务局运输处派出所民警杨坤及其子杨晓磊被害案也是孙海波一伙人干的。此案在当年亦家喻户晓。杨坤,40岁,身高1.64米,长脸,隆鼻,被害时上身穿深烟色套头毛衣,里面是白格衬衫,下身穿新式警裤,套警式腈纶棉裤,红色线裤,腰系褐色铁环皮带,脚穿半高跟皮鞋,浅褐色尼龙袜。被害地点在他家厨房里。这位民警住工农区3委11组,一幢座北朝南的瓦房,外面用长短不一的木板围出宅院。据杨坤的妻子陈新敏口述,2月1日那天,早上5点30分左右杨树坤就起床了,他点着炉子给她做了木须米饭。她吃完时,躺在床上的孩子醒来说要吃鸡,杨坤就把现在的鸡肉切洗了。陈新敏出门上班,他正把马勺坐到炉子上。当时院门在里面锁着,是杨坤拿钥匙给她开的门。出了院门,她看见一个30岁左右,较瘦、尖下巴,穿深蓝色中山服的男人,脸对着她家,手里拿着挺厚的一叠纸,用笔在上面写。她走到他跟前,他把身子转开了。这时她就对那人有点怀疑。 她在矿务局供销公司上班,9点钟左右,她四舅的小姨子管玉洁来找她,见面问:“杨坤干啥去了?”她说:“上班了。”管玉洁说:“没有上班,我问了。”她说:“不能。杨坤说上班以后给你办事去。”管玉洁说:“我到你家也去了,家里没人才来班上找你。”管玉洁的前夫吴亮因偷自行车被矿区派出所收审了,吴亮的妻子知道管认识派出所的人,求管帮忙把吴放出来。管想通过这事把与前夫生的孩子要回来,就答应了。来找陈新敏和杨坤,送了6斤苹果,5斤梨,4条鲤鱼,10斤鸡蛋,2只鸡,1条烟,还给了杨家孩子50元钱。另备一份送派出所所长,这是前一天的事,当时杨坤就带了管上出租车去所里了。这天上午,杨坤答应好继续去给管办事,但管却找不到他了。陈新敏听了情况,觉得不对,就请了假坐管打的出租车一同回家。院门果然又锁上了,铁锁挂在栅门里面,从缝隙可以用钥匙打开。她们进院又进屋,进了屋门看见杨坤脚冲外头冲里躺在厨房里,脸部有创伤、身上、墙上、地上到处是血,人已经咽气。陈新敏就抱住杨坤哭喊,管玉洁连忙跑去货场派出所报案。 过了一会派出所来了人,陈新敏又进里屋找孩子,没看见人,只看见床上被子上有血,被子鼓鼓的。奔过去揭开被子,见12岁的儿子杨晓磊躺在里面,头上又是血又是脑汁,她吓木了,赶快抱着孩子上了货场派出所的车,往医院送,还要把杨坤也送去。派出所的人没让拉杨坤,说他已经死了。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证明杨晓磊死去已久。陈新敏没有被送回家,被送去了娘家。经过核对,屋里丢失的物品包括4张债券计140元,奖券8张计210元,双马登金戒指一枚,金耳环一付,梅花图案的金戒指一枚,人民币49元4角。金戒指和金耳环用纸包着原本放在一只纸壳箱子里,债券和奖券原本放在一只皮箱里,都被翻走了。另一只皮箱里还放有些好东西,却不没被翻动。房间里到处一片狼藉。法医检验,见杨坤左颞部大面积粉碎性骨折,左蛛网膜下腔出血,左脑组织凹陷,左小脑扁桃体凸出,左颅中凹粉碎性骨折,故认定杨坤系颅脑损伤,左小脑扁桃体疝死亡。根据各创口共同特点为创缘不整,创腔有组织间桥等,凶器可推断为金属类易挥动钝器,根据骨折凹陷处为类同心圆及头皮皮下出血轮廓,凶器可推断为略圆形斧锤类器物。 杨晓磊的死亡原因论证为重症颅脑损伤,颅部有大面积颅骨粉碎性骨折,脑组织挫碎。根据伤口创缘不整,创壁不光,创缘有表皮剥落等特点,可判定凶器为钝器;从后顶枕部头皮下出血及表皮剥落为条状印痕,可认为凶器是棱缘条状面器物。儿子身上有创伤11处,父亲身上有创伤26处。由于杨坤是警察,调查中注意了因果关系方面的线索。其一,90年4月份左右,国铁职工李长山偷汽油被杨坤抓获,后被收审。某派出所的于XX和一个姓王的人曾到杨家去,替李说情,把两条“红塔山”放在桌上就走了。杨坤没同意,将烟送了回去。李长山以后被罚款800元放出来,对杨坤非常不满,扬言要报复。其二,90年夏天,杨坤在工作中因事和姓刘的一个人打了起来,被姓刘的打得挺厉害,当时没抓着。后来查访到姓刘的家里。刘家生活困难,父母都有病。经过交涉,由姓刘的姐姐出面调停,在她姐姐家请杨坤吃了饭,赔了杨300元医药费。但姓刘的始终不服气。这两件事的当事人经过调查,都排除了作案的可能。在现场留下一枚犯罪分子的残缺足迹,未查到原主。此案的侦查工作持续了两个多月,因无进展告终。当时很少有人想到作案者的目的是抢枪,杨坤的枪那天没有带回家去。杨家突然横遭不幸,陈新敏一天之内丧夫丧子,受刺激过深,一度精神失常。 据闫文宇交代,这起案子是孙海波、田原和他三人所为。自从参加了这次作案,他就正式参加了孙海波犯罪团伙。在他加入之前,孙海波和田原已作过两起大案,即高连国案和小金鹤储蓄所案。张昕枫要求中,一定要把孙海波犯罪团伙由形成到发展的全部经过理清,从中看到社会犯罪发展的某种规律。故此,警方的审讯和调查工作进行得十分细致。闫自忠亲自作了大量的审讯笔录,后来连同大量其它复印材料带回了省城,以供日后慢慢研究。孙海波等人很快将在人世上消失,在这之前把他们的思想和经历用文字保留下来,无疑是重要的。闫自忠的笔记中,有一段记录了孙海波和田原最初议及作案的情况,可以看作是这个犯罪团伙最早形成的标界。 孙海波供述说:“1990年夏秋季节,我常和南山六号的田原接触,我们原来在南山矿三采区一起工作过。我常去他家,他也常到我家。”“我们常在一起唠,现在社会,‘大富靠命,小富靠勤’,咱们家里老人没什么能力,工作上挣不着多少钱,买卖也不好做,靠谁呢?靠谁也靠不住,靠啥也靠啥不上,就得靠自己,靠自己还没别的能力,没办法,只有采取抢的办法,抢来大钱后做买卖。我们双方就一致同意了。” “要干必须把退路斩断,‘开弓没有回头箭’,小打小闹谁也别干,常在河边转没有不湿鞋的。干就干大的。“这样,我们就开始研究怎么干的事儿。”孙能看中田,是因为田原有一股闯劲,天不怕地不怕,从事抢劫自然用得着这种先锋。但田原和“刀枪炮”有来往,被拘起来过,即所谓有“腥”味儿,这是孙海波最不放心的,他告诫田原务必与一切明面上的流氓团伙断绝来往,做到“小打小闹谁也别干”,田原同意了。他佩服孙海波有城府,是个“干大事的人”。其实孙盘算走这条路也不是一两天了,他原来有过做买卖发大财的梦想,后来认为没有大本钱或没有权力买卖是做不大的,孙海波1989年结婚,结婚时没有房,傢俱很简单,家庭负担又压了上来,他从1990年起策划抢劫,说明他急于弄大钱的心情开始迫切了。实际上两人都缺吃喝,生活上过得去,但虚荣心往往趋使他们去追求自认为“命”里没有的东西。有时,某些细节也成为他们犯罪心理上重要的催化剂。如两人穿得都不算好,比起社会上的大款略显寒酸,互相一看,也觉得“活得不如一只狗”,燃烧起大干一场的欲望。 他们很重视为作案进行身体素质方面的准备。田原曾获得过全市霹雳舞比赛第三名,又练过武功,孙海波很满意。自从有了作案计划,田原更加紧锻炼,每日玩杠铃、击沙袋;孙海波也坚持跑步,这些训练在以后的作案中果然显示了作用。他们决定,“先杀个警察抢个枪,然后再抢储蓄所,抢到钱以后再买枪不断武装。”孙海波回忆那段时间时说:“我们两个都准备了个铁管,外面用报纸包上,就拿上一起上街盲目地跟踪警察。那都是在白天,因为晚上有查夜的或巡逻的,万一被抓到划不着。”“跟了近两个多月,一直没得手。原因是:一是街上人太多没法下手:二是跟上一段路,警察上车就走了,失去了目标;三是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这样,我们又进行重新研究,改变了方法。我们商定要选择一个身体不那么强壮,能够对付的警察,采取先跟踪摸清对方生活规律,后下手的方式,跟踪时不带工具。”“到9月份左右,我们搞清了几个对象。一个是林业派出所的民警,家住水泥厂附近;一个是矿务局林业处保卫科的人,50多岁的老头,住市外贸局后院;第三个是住矿务局装璜公司后院的一个警察,后来找不着他了。” “再就是工商市场派出所姓高的警察,我是在市场发现他的。他个子不高,不太壮,我认为这个对象挺好,所以跟他到大棚。那是下班的时候,他骑自行车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跑着跟,到选煤厂就不见了。下一次,我就在选煤厂那儿等他,以后他又不走那个道了。没办法,又到工商派出所门口等他,待他下班时就跟住他,有时候一个人跟,有时候和田原两个人跟,跟了两个月,一直到把他的规律摸清。一是住的地点;二是按时上下班;三是路线,骑自行车走选煤厂院外,步行走选煤厂院内,坐三轮就走胜利街那条道。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就想动手。但这时候田遇上劫道的,被捅了一刀,住院了。我只好照顾田原直到他出院。” “大约是同年12月份的一天,我拿铁管,田原拿刀,4点多钟来到工商派出所门口,等高出来,就在后面跟着。那天他步行,他在进选煤厂院之前,我们已经从别的胡同先绕到院里。事先我们选定在地沟里把他干掉,因为那里比较黑,去的人少。”“我们先下到地沟里准备好,待他走进来,我们就迎面走过去,一左一右。他手里提着一件什么东西,从我们中间穿行。这时候田原先把他脖子搂住,我就用铁管打击他的头部。打了数下,他倒下了。田原弯腰把他的枪拿下来,我用刀把他的皮带割断,把枪套取下来。接着,田原又用我的铁管打了他几下。看死了,我们俩就走。”“当时没人看到,我们俩出地沟顺铁路往南跑,跑回我家。我家没人,我把枪放在我的皮箱里,田原就回家了。”“就这么个过程。案后,我看到枪里有六七发子弹,外面有五发装饰弹。” 记到这里,闫自忠不禁停笔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罪犯。自从开始招供后,孙海波无意再和警察绕圈子,基本上采取配合态度,有问必答,神情上也显得较为平静。看得出来,他对于数罪并罚不抱顾虑,反正也是死定的人了。令闫自忠感到纳罕的是此人如此有耐心,可以花几个月的时间寻找、跟踪一名民警,直到确定下谋杀他的准确地点,可以说,当高连国被孙海波第一眼看中时,他就已经必死无疑了。从起步起孙海波就成了职业犯罪分子,他放弃了自己的营生,长时间一心一意地准备干掉一个人,不受情绪影响,一切按计划行事,目的的只是先取得一支枪。这样的人不除掉,实乃社会的大患。 “高连国与你无冤无仇,他有家有小,你就这么残忍地谋害他,没问过良心吗?”闫自忠问。孙海波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仍然是刚才的语调:“我也没办法,社会就是这样,有我没他。”拿到了第一支枪,孙、田两人就马上开始研究抢储蓄所的事。这时外面捕捉“12.19”凶手的风声正紧。田原也是职业犯罪分子,两人经常一起上街观察,把五六个储蓄所看在眼里。最后,他们选定了小金鹤储蓄所作为袭击目标。理由很简单,这个地点离街道斜对过的向阳区公安局不足200米,营业员思想容易麻痹,防范不会严。当然,这个估计是孙海波得出的。他们对小金鹤储蓄所观察了20多天,始终在附近街面上转,偶尔走进储蓄所看看。两人发现这里每天都是下午3点多钟就不营业了,把钱用布包好,4点以前就会有专车来把钱运走。这段时间里基本上没有什么顾客,又开着门。 于是,他们选定一天(1月25日),于下午3点多钟来到储蓄所。当时孙海波藏着一根铁管,田原带着手枪。孙事先交代田,储蓄所里通过营业室的二道门是拉门,不是推门,事完之后要跟着孙按已经勘查好的路线跑。两人在窗外扫了一眼,就知道此时里面没有客户,遂一同走进去。按照分工,孙海波停在窗子前、监视外面是否有人往里走,如果来人就通知田原。田原在柜台处站了一下就直接奔二道门。二道门有两道,外面一道是铁门,挂着锁,里面一道是滑粒板门。 田原径自把铁门上的锁从缝里摘下来,把铁门拽开,又去推滑粒板板门,这次他弄错了,应该是拽不是摧。结果没有弄开。田原喊:“把门打开!我喊一、二、三、不开门我就打死你们!”这边的孙海波一听就知道同伙打不开门了,赶快跟过去,伸手一拽把手,把门拽开了,等着同伙进去,自己又转脸看窗外。这时,枪就响了,警报也响了。后来据田原说,里面的男营业员扬起一把椅子来挡他,所以他开了枪。田原第一次开枪打人毫不犹豫。枪声和警报声都是孙海波不想听到的,那里离公安局毕竟近,他就过去拽了田原走,两人跑出来,从向阳区政府后院奔二马路,穿胡同奔逃。路上,田原又一次忘记了孙海波的嘱咐,跑到了前面,跑进了死胡同,才有了遇到几个孩子后问路的情节。孙估计多跑了80多米,跑回孙家后,他立即“批评”了田原。说他不听话。 事实上孙海波选择的这位“鲁将”的确容易临时打乱孙的部署,在后来的“1.17”案件中,也是田原操之过急致使计划败裂。在小金鹤储蓄所抢劫案中,假若按照细心的孙海波的安排,田原记住了门要去拉这件事,后来的情况又会是怎样发展呢?就很难想象了。当天晚上,孙海波和他的弟弟孙海滔到田原家去了,这种聚会在他们讲很平常。但是,9点左右,公安局来人到了田家。这里面又涉及到六号民警段崇先。那天晚上,正逢段在六号所值班,不久接到市局打来的电话,紧急通知了下午小金鹤储蓄所发生的劫案,并且具体说明了一名罪犯的特征:男性,23岁左右,身高1.75米左右,上身穿一件黑色带灰白的半截呢子大衣,左眼有毛病,似“格棱眼”。命令各派出所立即摸查。所长郝亦堂马上安排段崇先与另一民警许先明下街工作。在段崇先印象中,28委5组的青年田原左眼是有毛病的,年龄、身高也相仿,于是他与许先明径直来到田家。 敲门进屋,他发现田原正与人聚会,晚上9点多钟开肉罐头吃,除田原的弟弟田雨,还有两个外人在场(后来得知是孙海波、孙海滔兄弟)。更惹眼的是,是在大屋门前挂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带白半截呢子大衣。那时段崇先刚当民警不久,没有佩枪资格。不便于采取太强硬的措施。内心虽紧张,外表上作出放松的样子,随便问了田原一些情况。出了门,段崇先又留下监视,后遇见分局巡警队的几个人,把情况告诉他们,请他们配合将屋里的三个可疑分子带走。巡警们将枪上膛,随段崇先再次敲门,进去后,见里面的一个已经躲进煤棚(孙海波)。最后终将三人一起带往分局。在向阳分局的一间有玻璃隔断的房间里,民警命令田原、孙海波、孙海滔、田雨四人朝隔断处看,之后外间进来几个女的,朝里看。都知道这是辨认,进来的人中就有储蓄所的女营业员。孙海波回忆说,当时他和田原都非常害怕,认为一定会被认出来,并且感到再坚持不了半小时就会在讯问中承认犯罪事实。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女营业员没有认出他们,跟着他们被当场释放。 张昕枫要求查明当年轻易放走犯罪分子的情况。在“1.28”案侦查过程中对漏查田原负有责任的段崇先在一份“工作简记”中诉说:“回忆小金鹤(储蓄所)被抢案件,(当时)根据市局要求,(我们)将特征明显的田原、孙海波抓获,经工作被否掉。如(当时)查实就不会出现18万现金被抢及‘1.28’案件。”当时在分局负责辨认工作的同志解释,问题在于储蓄所的营业员对自己的眼睛太相信了,她们认为不会放过作案者,警方也就完全依靠了她们的目击印象。当事人孙海波则评论说:“另外,我们作案时穿着大衣、戴帽子、辨认时却没让我们穿大衣戴帽子,这样能破案吗?”以后,在鹤岗市公安局总结“1.28”大案侦破工作的一份正式文件明确表述过: 干警素质和业务水平亟待提高。对:“1.28”案件侦破的过程,反映出我们部分民警素质不高,业务能力不强,不能适应对敌斗争的需要。一是一些民警侦察水平不高,对新形势下刑事犯罪的认识不足,在分析判断案情上有些问题没有认识到;现场勘察还不够全面细致;对重点对象的审查不够深入等问题。……特别是1991年1月25日,小金鹤储蓄所抢劫案发生后,当晚田原、孙海波就作为嫌疑人被抓到公安分局,但是分局民警只是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辨认,辨认人说不像,就将田、孙放回去,没有进行审查。……孙海波的这段话(指孙的评论),对我们个别民警的智力水平和业务能力是一个极大的嘲讽。……上述在业务能力,工作态度上反映的问题,在我们队伍中绝非个别现象,应该引起我们的充分重视。面对日趋严重化、智能化、暴力化的犯罪活动、民警的素质必须尽快提高。 教训是双方的。在孙海波一方,1991年1月25日的险遇也使他们惊愕不已,足有一年时间再没敢动,孙海波索性在家给姝姝看了好一阵孩子。孙海波总结了3条经验:“第一,田原被轻易怀疑,是因为他的“格棱眼”特征明显。以后作案,要尽量避免他公开抛头露面。必须露面,也要有伪装保护;第二,高连国的松不能再响。外面人传,抢储蓄所的人和杀高连国的人是一伙的,证明警察可以通过子弹查到枪的来源,今后只能用枪不放枪。第三,要作大案,人手和枪支都还要增添。”也许还有一条是他当时没有明确意识到的,即通过这次经历,他初次领略了受审的场面,增加了心理上的抗御能力。“1.28”案后他被抓进来,表现得镇静自如,险些蒙混过去,不能说不是过去经验起了作用。孙海波认为,看来一支枪不行,还要搞一支枪;两个人也不够,应该再找一个人。“经过认真的考虑”,他想到了邻居闫文宇。据他来看,闫文宇虽然表面上安分守已,收收水电费,内心里想发财的愿望并不比谁差,只是苦于没门路而已。这个人有头脑,工于心计,而且没有任何“前科”,把他发展进来,遇事有个商量,可增强不少实力。征得田原的同意后,他就开始试探。关于孙海波试探闫文宇一节,闫文宇的口供中有所涉及: 我和孙海波是从小的邻居,1991年在水电科工作,是学徒工,每月工资46.00元穿的也不好。那年秋天的一天,我到孙家玩,互相一看,穿的都挺差,就唠起了挣钱的事。当时孙海波做卖布的生意,挣不了多少钱,我们就谈到,做买卖不好做,原因是:一,本钱太小;二,做的人太多;三,门路不行,干啥都不好干。……就说到了铁路上拎包的事儿,也感到没什么意思。一是很辛苦;二是铁路上要有人;三是被抓住要出得来,为这事关几年不划算。……又想到去偷一些有势力有钱的,但现在谁家有钱都不放在家里,一旦抓住判几年还不如死了。……我们议论,干就干大的,得捞就捞一把!往死了干!后来,海波说,干啥也不如抢,抢最直接。当时,我也就这么想,但我也在想成功率怎么样。他就说,就看你敢不敢干。我历来认为,干什么事要找比自己强的合伙。琢磨一下,海波脑子挺好使,身体素质又好,就有点动心。他说:“你要想干,我给你找个点子最少七、八个(即七、八万的意思)。”我问:“在哪儿?”他说:“这你不用问。”我觉得七八个也可以了,就问用啥枪,他说用枪抢。我说上哪儿弄枪去,他说抢警察的枪。我说,过去鹤岗刘和、陈勇两个警察被抢枪,犯事儿的都被抓住毙了,抢枪风险太大。他说,你不抢枪上哪儿整枪去?我说,可以自己做枪。他说,那玩艺不好使,根本是小孩玩的。当时我想有钱的愿望比较强,想来想去又没有别的可选择,总不能活着不如狗,就同意了,说行。海波说,那行,你等着,我再找个人。过了几天,我正在班上干活(那时干车工),海波领着田原来找我。他们说来看看我,后来才知道,也是为了测验测验我。田原叫我和他掰腕子,我掰了,没掰过他,但也挺住了好长时间。他们随便又聊几句就走了。 又过几天,孙海波叫我上他家,田原也到了。我们谈来谈去,都有自卑感,觉得自己混得挺损,吃的不好,穿的也不好,不象个人样。因为有比的,没比的就没这事了。……我们聊得挺投机,可以说是相见相晚。接着,就进入正题了,都有作大案的决心,要抢,先抢枪。我提出来,过去民警刘和、陈勇的枪被抢,作案的都是被亲友检举出来的。刘和案是媳妇揭发,陈勇是朋友揭发。还有沈阳一起抢银行的案子,是因为内线没挺住,公安才破案的。所以,干这种事,只能自己知道,什么父母、哥兄弟都不能让知道,要回避任何人。他们俩也都同意。 接着,我们就研究上哪儿抢枪。决定不能在家门口抢,发案后不至于把自己放在警察调查的圈里。我们三个的家都在南山,所以不能在南山干。鹿林山和兴安交通不便,也不好干,还是老街巷的向阳区比较合适。这样就得码点子去。开始说田原去,后来考虑田原眼睛有毛病,容易上线,不安全,就决定还是由我和海波去。 从闫文宇的叙述上看,孙海波拉他入伙是没有费什么劲的。但假若孙海波看中了别人,闫文宇至今还是一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矿山职员。闫文宇自以为他们这个团伙刚刚建立,自己是创始人之一,却没想到孙海波、田原两人在他加入之前就干过两起大案了。孙海波做得很老练,他装作一切都是刚刚开始,从头说起,把话题慢慢引上抢劫,得出抢劫是唯一出路的结论。他们要去抢枪,但他丝毫没有透露手中已经有一支枪。关于下一次行动的袭击目标,孙海波心里也有了点数,他计划选择矿铁派出所的人。他没有告诉闫文宇一起上街码点。走到矿铁派出所门口,他说这地方行。两人就在附近转,等到下班时间,在下班出门的警察里随便跟上一个,一直跟到家里。那天下班时从矿铁派出所里陆续走出的警察不少,杨坤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与别人的区别在于他刚好在犯罪分子们需要作出决定的时候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杨坤佩带的也是著名的“五四”式,从衣服后面就能看清。佩带这种东西无人敢惹。一旦有人惹上来就不是轻的。 杨坤个子不高,身体不算壮,几个人认为好对付,计划在路上干,干完就跑,还是谋杀高连国的方式。闫文宇是车工,这使他们有了改进作案工具的条件。孙海波不知从哪里捡来一块熟铁,拿到闫文宇供职的机电科,用机床切成两块,中间钻空,再用锉刀打磨,做成了两只铁护手。跟踪杨坤也用了几个月,名字他们从派出所的宣传栏上已经看到,但问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后来决定到杨坤家里干,选个晚上动手,可是又发现杨晚上常出门,最后便议定改在早上,早上风险大些,同时也更有把握。92年2月1日早7时左右,3个人来到杨家门口附近,眼看着杨妻外出上班,门开了,周围无人注意,就闯了进去。孙海波和田原握护手,闫文宇走在后面。 杨坤正在厨房里做饭,田原上去一把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死死扣住。杨坤骂了一声,孙海波已挥起铁护手照他头部连续猛击。这种凶器,人被打几下就够呛了。孙海波摸他身上没有枪,就松了手进屋去找。田原还在继续打,并能听见受害者还在骂。孙、闫两人在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找枪,衣橱里的衣服都摘下来,枕头底下,被褥底下、皮箱里、纸箱里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武器。这时,在炕上睡觉的小孩醒了,看见屋里的情景就哭出声来。孙海波顺手抡起地上的北京方凳,照着小孩的头部就给了一下子。孩子的头让被子蒙着,凳子打上去打碎了。可见这一下子如何之狠。田原也进了卧室,代替孙海波去打那孩子,他是如何打的,用什么打的,孙、闫两人都没注意,他们继续找枪。 审讯中,公安人员质问孙、闫为什么如此惨无人道地杀害一个孩子。孙、闫回答说,一是因为孩子哭,二是因为3个人都没伪装,只戴手套,需要灭口。能够对一个孩子这样下手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态呢?常人很难理解。躺在厨房里的杨坤此时还没有死,也没有装死,他居然顽强地扶着东西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一下便决定了他的最后遭遇。闫文宇说:“他起来了,还得打!”田原便拿起护手又到厨房里去打杨坤,顺手就把藏在身上的手枪拔出来交给了孙海波。闫文宇问:“这不是枪吗、”孙海波说:“这是咱们自己的。”闫文宇问:“哪儿来的?”孙海波说:“回去再跟你说吧。”杨坤那天恰好没有带枪回家,所以他们找遍了房间也没有找到,只好匆匆撤走。杨坤和他的12岁的儿子则白白死于非命。关于谋杀杨坤的动机,孙海波在接受审讯时还有另一种说法。当审讯员问他去杨家前是否准备把杨打死时,他回答说:“当时就想把警察打到没有反抗能力为止,然后抢钱。警察没死算命大,死了算命短。”审讯员问:“没想到警察没死的话能认出你们吗?” 他回答:“我们进屋就突然动手打他,会把他打慒,即使不死,我们以后换了衣服,换了发型,他也不会认出来,所以我们不用化装。”“你们当时为什么没告诉闫文宇抢过第一支枪?”“事先告诉他,他要是听了害怕,撤出去不干,再把我们举报了,就不好办了。一起干完一把事再告诉他就没关系了,因为牵连上他了。”孙海波想得的确周密,事后,闫文宇问到那支枪是怎么来的时,他和田原才告诉他前两次作案的经过,还照实端出瞒他的想法。闫文宇想了想,也不能不承认他们的顾虑有道理。重要的是,在这次作案中闫文宇虽然没直接动手,也算是把自己和孙、田牢牢地绑在一起了。回到家中,他们把作案时穿的外衣和鞋子全部烧了。不像上次那样,抢完储蓄所还把呢子外套挂在显眼的地方。没有抢到枪,徒然暴露了一次,使孙海波有些不快,田原建议再干一次,闫文宇则提出,快过年了,公安局肯定又要组织“严打”,这段时间不能动。孙海波很欣赏闫的意见,觉得有了他确实如虎添翼。闫文宇不似田原,只知动手,他善于研究作案,买了一些法制材料,犯罪纪实,大案案例《刑事侦察学》等书籍放在家里琢磨。照他这样琢磨下去,鹤岗社会上没有安定的日子。正是因为杨坤的枪没有丢失,罪犯们只是顺手牵羊地掳走一些财物,警方才没有意识到“2.1”案件真正严重的性质。
第二十二章
两次盗枪,犯罪团伙获得作案工具。闫文宇蜜月中参与大陆矿抢劫。田雨视罪犯为英雄,获准加入团伙时兴奋不已。 审讯一轮接一轮地进行,现在警方已经得知。以往鹤岗市发生的4起民警被杀案件,起因全部为了抢枪,其中2起是孙海波团伙所为。矿务局公安处的党委书记陈明来是杨坤的姐夫,得知妻弟就死于这伙人之手,冲进审讯室要打孙海波,被王春林竭力劝阻住。在鹤岗,想生吞活剥了孙海波等人的又何止陈明来一个。对此孙海波心里也明白。他走上的这条道,本来说是“往死里干。”闫文宇在审讯间歇时被押出来,两人点了一下头,闫文宇没说别的,只是问:“影响你没有?”闫帆不置可否,看着他走了过去。 作为一名警察,他现在与堂弟已构成敌对关系,是专政与被专政的关系,这一点毫无通融的余地。与其它警察不同的是,他无法把堂弟视为无法理喻的魔鬼,他太熟悉闫文宇了,记忆中昨天还是一起打雪仗、捉迷藏的伙伴,过年过节聚在一个房间里磕瓜子、看电视的家里人,他了解堂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却从来没有想到堂弟文静的外表下还掩盖着那么强的发财的欲望,欲望强烈到置生死不顾的境地。他感到不解的是普通人与罪犯、死敌与亲兄弟之间的界限竟这样容易越过。假如“1.28”那天他在现场、迎面碰见冲进来的闫文宇,闫文宇会一枪打死他吗?很可能会的。而如果孙海波没拉闫文宇入伙,他也许一辈子都与犯罪无缘。 1992年4月份,闫文宇认识了一个开发廊的女的叫小娟,是离婚的,和闫关系越来越好,她曾领他到她外甥女家玩。外甥女叫小玉,结交的男友叫维先,维先是个“社会人”,和南山的“祁子”,新于巷的“大头”来往密切。晚上,小玉把一支“五连子”猎枪拿出来玩,闫文宇看见了,就问是谁的枪,小玉说是“大头”的枪。闫文宇拿在手中看了看就放下来了。心中又惊又喜,感到机会不错。第二天,他就把这事告诉给孙海波和田原,3人当即决定要把这支枪搞到手。次目上午,他们来到工农小学附近的小玉家,撬开门锁,进去后就在床架底下把枪找到,连同24发子弹弄回了孙海波家。失主由于是“社会人”,没有报案。另一支猎枪的失主吴长起报了案,他能说出被盗时间是当日(1992年9月7日)上午8点多钟,因为他7点多钟去,将近9点钟回来,发现有人从后窗户进了屋。孙海波交待,有天他和媳妇在街上溜达,碰见媳妇的一个环卫局的同事,聊天中那人提到,他们在瓦厂附近盖厕所时,与依墙的那家发生了矛盾,那家把他们请到屋里坐,他们看见家里有电话,墙上还挂着两杆猎枪。 孙海波就叫了闫文宇到那家周围观察,9月7日早上,眼看到房主人出门,便开始动手。房门和窗户都紧锁着,他们跳进后院,用后院里的一把镐头撬开那户窗户上的铁栏杆,弄出一个能钻进人的洞,跳了进去。 这次他们弄到重庆产的立筒猎枪一支,装有24颗子弹的牛皮袋一个、日本步枪刺刀一把、8X50的望远镜一架,菊花牌手表一块。为了收藏和使用方便,两次偷到的猎枪都锯短了,锯短了枪把,也锯短了枪筒。孙海波家有一只铁皮箱子,枪支弹药都锁在箱子里,平时不许张惠如翻动。南山“刀枪炮”的刘铁柱和“宝马”曾经打过一仗,刘铁柱给了“宝马”一枪,用的就是这种截短了的猎枪,结果没把“宝马”打咋的,原因是截短的枪枪砂打出去就散了,减弱了杀伤力。孙海波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决定设法解决。他们认为,必须把子弹里的鸡砂换成枪砂,这样就需要改制子弹。在闫文宇工作过的水电车间,他们研制出倒枪砂的模具。去废品站买了铅皮子,到孙海波家化开了,做成一粒一粒的枪砂。然后把一次弹的弹壳撬开,倒出鸡砂,每颗子弹装9粒枪砂,再封上。后来证明这种子弹的杀伤力并不比正规枪支差。 比起“刀枪炮”,他们更有脑子,有文化;比起文化人,他们更有实际能力,更能干,这是孙海波一伙“灰色”人物的危险性所在。曾经卖给孙海波猎枪子弹的徐XX在“1.28”案后也接受了询问,他一看见电视新闻里放出孙海波受审的镜头,就知道自己干错了一件事,公安人员会找上门来。问:“你和孙海波是什么关系?”答:“我和他不大熟悉,是通过他姥爷张桂元认识的。我和他姥爷是住20多年的老邻居。”问:“孙海波在你那儿都买过什么?”答:“他在我这儿买过猎枪弹和空壳。”问:你把具体时间和经过交待一下。答:1992年四五月份的一天,张桂元领到我家一个小伙子,说是他外孙子。这小伙子就说,他在涌子沟放羊,需要几枚猎枪弹壳,想向我买,问行不行。我一看是老邻居领来的,猎枪弹市面上也有的卖,想大概没什么关系,就卖给他15个,其中有6个是压好铅砂的,总共卖了20元钱。事隔6个月,他自己来找我,我又卖给他装好铅沙的实弹10枚,卖了20元钱。1994年5月份,他又来我家,找我打野鸭子去,我没去。问:“你卖给他的猎弹都是多大号的?”“头一次卖的是16号的,第二次卖的是12号的。”问:你用的猎弹是多大号的?答:我用的是16号的。那几个12号的是以前别人给的。问:你的猎枪有牌照吗?答:有照,枪支号19420 问:你把猎弹卖给他没考虑后果吗?答:没想过,没想到他能出事。 “1.28”案后,鹤岗持有猎枪的人们才真正意识到有枪的危险。在孙海波等人一方,由于有了改良的猎枪,就不再去打警察的主意,开始一心一意谋划抢钱。早在几个月前,孙海波经过大陆矿的时候,就看见过两次工资款的运输情况,都是几个职工步行在路上走,其中两人拎着大兜子,拉锁没拉上,能看出里面是钱。抢工资款的念头是从那时产生。他比较过,抢富人家的钱,富人一般不把钱放家里;抢银行,储蓄所的钱,那些地方防范较严,而且,到底放有多少钱,放在哪里也不明确。工资款一般数额不小,目标集中,倒更值得注意。发展闫文宇时,他对闫说过,有个地方可以弄到七八万,现在,他正式告诉闫:大陆矿那个点子不错,大约能有十多个。闫文宇问:“你不是说七八个吗?”孙海波笑笑,说:“那时候我不能都告诉你,还没共事,和你说实的,你不干呢?不说实的,将来我们干响了你也联想不到。” 闫文宇和田原也到大陆矿去看了看,回来后都认为能干成,但这时闫文宇正准备结婚,收拾屋子,布置家俱占用不少时间,孙海波和田原同意等他一等,事情就拖了下来。甄玲和闫文宇结婚时,丝毫不知道新郎官是个已经干过一起杀人抢劫案、两起盗枪案,并准备新婚后不久投入另一起特大抢劫案的负罪分子。在她眼里自己的丈夫是个漂亮、老实的、让人放心的小伙子,平时连酒也不喝,只吸点烟。这样的青年人现在是不多见的。果然,婚后闫文宇待她很温存,处处让着她,甚至让她打两下子都不还手。闫文宇心里也好笑,觉得女人真是不知深浅,自己是个干大事业的,她却全然不识。新房设在闫文宇父母家,孙海波、田原都去送了礼。在来宾中,他们与新郎关系特殊,密切程度甚至超过新娘与新郎的关系。 红烛之下,闫文宇并没有觉察负罪感的压迫,他们三个人不打算一辈子犯罪,他们的计划是抢个几百万,然后洗手不干,踏踏实实地去作买卖。他对自己的设计是商人和资本家的形象,而不是强盗。结婚日期是1992年11月14日,抢劫大陆案工资款的日期是1992年12月4日,蜜月期间,新郎也不得不抽些时间来准备作案事宜。那时候各矿发放工资日期比较稳定,都是在月初4日这一天。这次作案几个人决定必须伪装。孙海波和闫文宇去了新街基,在解放路商场,孙为自己购置了一顶红色摩托头盔,闫为自己和田原买了黑色毛线,到二百附近的铺子里织成“一把撸”帽子,这种帽子戴上后只露两只眼睛。在孙海波家试验了两支猎枪,检查撞针是否保险,击发时有没有跳弹。12月4日上午,3个人在孙海波家集合。孙家总是合适的地点,因为张惠如和她母亲总是一清早就去工农市场卖鸡,家里没有旁人。孙海波先去了一趟大陆矿,回来时说,今天确实开支,要到下午。3个人出发时是11点钟,到达大陆矿已经12点多钟。孙、田两人穿半截呢子大衣,分别藏进双筒猎枪和五连发猎枪,闫文宇穿皮夹克,携“五四”式手枪。孙拎着头盔,田、闫戴着毛线帽,一路上只祈祷顺利。3人在煤质科前大烟筒附近站着,等了约有20多分钟,看到四、五个人从开拓区办公楼那边走来,拎着个帆布兜子。这兜子孙海波居然以前见过,一眼就认出是取款的老家伙,心中不由暗暗窃喜。事等规定,由孙海波和田原用猎枪把人逼住,闫文宇上前抢包,然后孙、田两人交叉掩护撤退。 闫文宇开始同孙、田分开,站到离他们十多米远的对面去。等了一阵子,见那几个人从大陆矿办公楼方向走回来,拎着兜子闫文宇身边走过。这时田原把毛线帽的遮沿拉下,盖住脸,孙海波也将头盔戴上,两人拔出枪来,要来人站住,把包放下。取款的人中有人说:“这是公家钱!”就立刻遭到喝斥。闫文宇上前把兜子拿到手就跑,田原和孙海波逼那些人进院,田原放的一枪是嫌他们走得慢。田原还想再放一枪,但这一枪就卡了壳。这样,所谓交叉掩护的方案不通了,3个人成了一起跑。后面的人在追,他们跑得不轻松。钱兜子掉了一根带,只能抱着跑,半途中迫不得已停下换包,把原来的兜子丢掉,钱放进自己带的口袋里,小面额的扔了不少。 这时,追上来的人把他们原定的路线抄了,他们只好往上跑。遇到人群,闫文宇就掏出枪喊你们都躲开,那些人就闪开了道,3个人沿着铁路往北,跑到板道房往下,从十二中大牌子下去再往北跑,气喘吁吁终于跑到闫文宇家。若不是平时坚持锻炼身体,这一趟他们是跑不下来的。在闫文宇的新房里,几个人把钱和枪都放进闫的工具箱里,听听外面没动静,惊魂稍定,把钱拿出来数了数,有十七万三四千元。50元面额的有3捆,每捆5万元,共15万元,都是挨号的新钞票,另有10元和5元的面额的数捆。他们知道,新票是不能花的,此外,这笔钱不多,应该大部分留作活动经费。孙海波、田原揣走一二千元旧票。余下的都放在闫文宇这里。不管什么说,终于抢到了钱,抢到了不属于自己的钱,使他们感到欣慰。并不是没有可担心的。田原、闫文宇在路上跑时都把毛线帽拽下来了,孙海波担心田原的眼部特征又被人记住,心绪仍是不宁。 1993年春节过后,孙海波和田原带了10万元新钱去了上海,在上海把钱全部以百元对百元的比价买成国库券,又以百元对九十元的比价兑成现金。之后又去了一次,这次是带了张惠如一起去了,兑换了5万元。至此将新票全部洗过。关于这笔钱的下落,警方反复进行了盘查和核对,甚至大陆矿的职工也有抱着能追回部分赃款希望的。但调查的结果,说明这笔钱到1994年已经被孙海波等人用光。钱没有分,由孙海波保管,谁用谁取。闫文宇供认说他花了3万多元,包括到北京、天津游玩的费用。孙海波、田原3次到河北白沟购置武器弹药,5000多元买了一支齐齐哈尔产的五连发猎枪,3000多元买了一支小口径自动步枪,1500多元买了一支钢珠枪,500元买了16号一次弹100发,另有一桶火药,一盒底头及防爆枪弹5发。后因16号弹不合用,又补买了12号一次弹200多发。1993年冬天,孙海波和闫文宇到吉林辉南猎枪厂附近的猎县商店买了12号一次弹150发。购买这些枪弹时都不需要手续,只要有钱。有了钱,孙海波团伙便不用去抢也将自己大大武装起来。 孙海波供认,除了购买武器弹药外,他花7000多元买了一辆铃木125型摩托,到了1994年初,钱要花光时,又将这辆摩托卖掉,卖了6000元钱,现在也所剩无几。去北京、上海、白沟等地多次花销了大量食宿费用。此外,他和田原为三个人购买了6只金戒指,计8000多元,他给家里用2000多元买了一台21吋国产彩电,用了100多元买了一只高压锅,还在北京给自己买了一件皮夹克花去700多元。田原1993年初开的饭馆,是用6000多元兑来的,来路也是大陆矿工资款。案后总结时,鹤岗市公安局认为,在大陆矿抢劫案发生一段时间后,孙海波花数千元买摩托车、田原花数千元兑饭馆,都属于经济上不正常的变化,而这些情况当时没有在基层工作中反映上来,是一种失职。时时怀着有可能被公安机关抓获的恐惧心理,罪犯们担心在钱没有花掉之前被捕,有时一天挥霍掉两三千元。这是使近十八万元巨款迅速消失的重要原因。而孙海波依然力主首先保证为下一步作大案打下基础的开销,除购买了充足的武器弹药外,还专拔款3000多元要闫文宇去学习驾驶。 解决交通工具问题是他们总结以往教训后提出的“改进措施”之一。过去作案,他们一律步行,包括去大陆矿抢劫,路上也走了一个小时,特别是大陆矿劫款后被长途追击,逃得屁滚尿流,回想起来始终使他们心悸不已。因此,孙海波认为,要作大案,抢大钱,即使不买车,即使不买车,也要有人学会开车,否则,下一次行动是不可想象的。闫文宇对机械方面素有悟性,只用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驾驶证。关于下一步的行动目标中,三人取得一致意见:从此以后,像大陆矿十八万那样的案子绝不再作,要作就作百万元以上的案子。他们认为自己的羽翼已经丰满。从这时起,南山矿保卫科便处于了日益严重的威胁之下。 孙海波和闫文宇依然认定,在目前抢劫工资款是值得一干的和现实的途径,但要干就要找南山矿那样的大矿干。他们对南山矿的情况更熟悉,觉得干起来更有把握。孙海波提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干。大陆矿抢劫案后,各矿加强了对工资款的武装保护,特别是运款的路上,大矿都有冲锋枪跟车,戒备严密,孙海波等人初次研究研究下来,感到下不了手,于是议定加强实地考察,寻找缝隙。那时各矿开支时间已不稳定,有时数月不见动静。只要听到消息,孙、闫二人必定赶去监视,孙海波眼看着运款车停在南山矿北楼门前,保卫科的人端着枪把款子押送进去,还发现工资款白天发不完,剩下的都装在帆布袋里放在金库屋里地上,金库里没有金柜。这个发现导致了犯罪计划的形成。孙海波等人不怕有人看守,因为看守者总是被动的;他们怕的是难以搬动的金柜,因为估不准要花多少时间对付它。“1.28”案的,南山矿采取的第一个补救措施是建立正规的金库,金库仍设在北楼一层,但房间被封闭加固,铁门足有20公分厚,从上到下形成一道铁墙,装有现代防盗设备,去参观的人都感叹,银行也不过如此!这就属于亡羊补牢了。 经过几次作案,孙海波等人摸清了公安机关的破案方式,明白主要的是要过“摸排查”一关,所谓摸排查就是挨家挨户查找可疑人,除核对体貌特征外,弄清是否有作案时间是一个重要项目。几乎可以肯定,案子一作响,起码闫文宇、田原两人是逃不过这一套程序的。孙海波和闫文宇合谋设计出的办法颇为大胆和富于创意。他们要做到使田原和闫文宇在鹤岗市消失,合情合理地排除出将来警方调查的范围。为实现这种效果闫、田二人也付出了代价,孙海波租到房后,田原于1994年10月份就搬进去隐居,制造了去南韩打工的假象;闫文宇也不得不放弃工作,以下海的名义搬去与田原一起蛰居。据闫文宇供述,他们数月里足不出户,除夜里出去试过两次枪外,没下过一次楼,吃的都是孙海波送来的方便面,靠着屋里有一台电视机,他们打发了许多无聊的时光。 孙海波绘制了一张南山矿北楼一层平面图,带去与他的同伙一起策划。是初的预想是由闫文宇把守楼道入门,孙海波和田原分两路袭击保卫科和经警队。孙海波又多次到现场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人手不够,恐怕应付不了那样大的场面。从保险起见,他们决定再物色一个成员,把团伙扩大为4人。讨论通过的入选是田雨。 追捕田雨的行动正在紧张进行。在哈尔滨,找到了在一户人家作保姆的田母杨莲秀,但她说田雨并没有和她一起来哈尔滨。杨莲秀于2月21日被带回鹤岗收审,以下是部分审讯记录:问:你是什么时间离开鹤岗的?答:我第一次离家是1994年9月,1995年1月28日下午回来的,正月初二又走了。问:你什么原因离家?都干什么去了?答:我离家的主要原因是我家太困难了,生活不下去了。我离家去哈尔滨,先是在饭店打工,后来给人家当保姆。问:你把1月28日下午回到家里后的情况谈一下。答:1月28日下午,我到家以后,见家里只有我丈夫一个人。5点钟左右,我四儿子回来了,他见了我非常高兴,因为我走的时候没和家里打招呼。晚间将近10点钟,我三儿子回来了,他问我上哪儿去了,说我也不来个信。我说了些经过,还说我起初走的时候不想再回来。 我把在哈尔滨挣的500元钱拿出来买东西,全家高高兴兴过了个年。1月29日,我拿些钱出来,交我四儿子,让他和他们班同学一起云新街基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下午,就听见邻居们议论南山矿出的事,打开电视,也看到了南山矿有线电视报道的案件情况。问:你二儿子没回家,你是怎么想的?答:1月28日晚上,我听我老头说田原在1994年10月经孙海波的朋友介绍去南韩了。我三儿子和四儿子也埋怨,说我们家里人太随便了,说走便走,说来就来。大哥去新疆,头一年来过一封电报,到现在四年了,再没有消息。二哥上南韩,拔腿就走,连信也不来。我听他们这么说,根本没想到把南山矿的事往二儿子身上联系。 正月初一,我和田雨说,我要回哈尔滨,田雨说,妈你走我也跟你去。我说,你要跟我去,赶紧把你的打字证办一下,到哈尔滨好找工作。这时,我老头在旁边问,你们在嘀咕啥呢?他耳朵聋,听不清我们说话,我们和他说话也费劲,就说:你别管了!我们都不愿意和他多说话。 初二,我带我三儿子上路,但半截他又说他不去哈尔滨了,要去北京。我说去北京更好,北京比哈尔滨强。我把我在哈尔滨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他,他给我来过一封电报,两次电话。第一次是说到北京后找到了劳务所,后来是说找到了零活。问:田原开饭馆的事你知道吧?答:知道,就是原来的“独一处”,田原兑过来后没改名,经营这个饭馆的有田原、他对象和田雨、田原大概往里投进了一万块钱,没经营好,赔黄了。问:田原戴的两枚戒指呢?答:可能在他的对象那儿,一开始在刘芳手上戴着,后来田原问她要,她给没给他就不知道了。我再没看见过,可能是卖了。这位过去的街道积极分子将要丧失两个儿子,她和她丈夫都不能说教子有方,而田家也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家庭。鹤岗派出的侦察人员在哈尔滨找不到田雨的踪迹,没有轻易下到北京去大海捞针,指挥部决策,要在田雨可能出现的各个地点设伏,寻找线索。此时,逃犯田雨已经从电视上的看到了孙海波、闫文宇被捕和受审的镜头,也明白了自己目前正受追踪。 22岁的田雨生相周正,长方脸型、长眉、细眼、高鼻梁、仅腮部略陷。比起田原,他没有眼上的毛病,比起闫文宇,还添有几分男子气,却又爱扮女相。他现在已成丧家之犬。田雨是最后一个加入孙海波团伙的,可是他对他们的活动早有洞悉。在某种程度上,他二哥田原和孙海波对他防范不深,不认为他能坏事。在他们眼里,田雨还嫩些,田雨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充满敬意,他们也就相信田雨不会出卖他们。在鹤岗的一部分人群里,敢于作案的人被视为英雄,田雨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孙海波团伙中的一个,去干大事。17岁那年,他还是个中学生,有天中午,田原和孙海波到学校找他玩。田原问田雨:“老三胆子大不?”田雨说:“还行!”孙海波微笑着点点头,说:“老三胆子大,以后有事就带他一个。”田雨问:“以后整枪带你一个!” 那时候孙海波和田原两人刚刚结伙不久,就觉得田雨是个好苗子,将来可以一起作案。以后孙、田两人改变了主意,正如孙海波不愿把孙海滔拉进来,他也不愿轻易拉进田雨。1990年12月19日那天,孙海波在田家吃的晚饭,吃完了就和田原一起走了,一夜没回来。田雨第二天听说选煤厂附近有个警察被抢走枪。人被杀了,他就怀疑是他俩干的。晚上,田原回家,田雨往他腰上一摸,田原吃了一惊。“枪吧?”田雨问。田原就笑了。 过了有四五天,他问田原,田原承认是他和孙海波被杀的警察、抢的枪。还拿出“五四”式给田雨看。田雨端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心中对二哥佩服万分。1991年1月27日,早晨6点钟,孙海波就来找田原,当着田雨的面说,找个储蓄所抢点钱,田原没吱声。晚上5点多钟,孙海波和田原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后来孙海滔也来了。7点多钟,他们正吃饭,派出所来了几个民警,先是把田原带走,又带走剩下人,一齐带到分局,让他们接受辨认。第二天中午,家里只有田原、孙海波、田雨3人,田雨问田原:“那事儿是你们干的吧?”田原点点头,孙海波说:“差点没回来。”田雨就知道他们抢的小金鹤储蓄所。田雨很高兴他们信任他,同时也猜想他们不把自己当大人看,所以不便贸然要求入伙。二哥待他不错,他知道,二哥挣了钱不会忘了他。 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听孙海波和田原说,人手不够,还得物色一个。他插话,问孙海波看谁行。孙说他有个朋友叫闫文宇,差不多。田雨又发表意见,说他不了解这个人。孙海波说,闫文宇有两个优点,一个是没前科,再一个是不接触杂人。大约1991年2月份一个晚上,田原告诉田雨:“又干一起事。”田雨问啥事,田原说:“没整着枪,把两个人都干死了,有一个还是小孩。”田雨问孩子有多大,田原说刚记事吧,又说,没想到矿铁派出所家里没放枪。大约是1992年12月3日下午,田原在家里对田雨说:“明天我给你取钱去!”“到哪儿取钱?”田雨问。“到大陆矿。”“取多少?”“10多万吧。”田原回答。田雨要他小心点。第二天早上,田原又乐呵呵地说了一遍:“等着,二哥给你取钱去!”家里老大不在,田原总是以老大的身份对待两个弟弟,很乐于充当他们的保护人和全家的支柱。那天下午3点多钟,田雨回家,听他妈说,田原下午回来过,又去了四姐刘芳家。第二天听说大陆矿18万元工资款被抢。抢到的钱他果然沾了光。田雨有心开饭馆,田原很支持,1993年5月份起,田家以田雨的名义开了“独一处”,田原给了他6500元,孙海波给了他5000元。田原对于能够拿出钱来很得意。 当然,田原谎称去南韩打工的事瞒了田宾、刘芳和家里其他人,也没瞒田雨。他住进文化路租用的房子里不久,他们一伙感到需要增加人手时,就决定把本来就知情的田雨发展进来。这意味着,一旦事泄,田家就要出两条人命。那是1994年10月份的一天,田雨被唤到文化路的房子里,向他宣布,他已成为他们的正式成员。孙海波、田原、闫文宇都在屋里擦枪,一副游击队的样子。地上摆满了武器,有一支“五四”式手枪,两支五连发猎枪,一支双筒猎枪,一支小口径,一支钢珠枪,以及一盒盒的子弹。孙海波问他:“怎么样兄弟?家伙硬不硬?”田雨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太棒了!” 他把枪挨个摸了一遍,爱不释手,3个人看着他的样子,也都很开心。孙海波以指挥员的口吻告诉他:“咱们要把南山矿的荣工钱给取回来,人手不够,要不都不能让你进这屋。”孙海波说。通过这段叙述可以看出来,在当地的这部分人群中,并不存在犯罪的羞耻感,相反地,他们在犯罪中还被自己感受到的一种英雄主义气概鼓舞。孙匡男、闫自忠在审讯时都注意到这个现象,并且认为,这是使当地犯罪气焰嚣张的一种特殊的社会心理氛围。
第二十三章
20日上午,田雨被捕。他在“1.28”大案中的表演不仅令保干们吃惊,也出乎同伙的意料。3名罪犯供述“1.28”内情。 田雨在街上踯躇着,眼底下已无路可走。初七中午,他坐火车到了佳木斯,在车站对面的国营旅店住了一夜。次晨坐J40次车到达北京,在西城区一家旅店又住了一夜,他身上只有闫文宇给的850元钱,路费花去了一部分,住店也是捡便宜处。他打听到崇文门有个劳务市场,初十那天就寻了去,待了一天,没找到工作,当晚在北京火车站候车室的长椅上混了一宿。以后两天接连去劳务市场,正月十三那天下午2点多钟找到一个活计,是在郊区大兴县刘民营村一家饭店当杂工。他去了,住了一夜,看看没意思,正月十四早晨就离开大兴回到城里。他觉得要想开点,说不定什么时候警察就出现在面前,索性玩了一天,北京城他还是初次光顾。晚上,住进了崇文门附近远比小旅店高级的建国饭店,享受了一晚。次日,又去劳务市场。劳务市场里人头攒动,人多活少,在人缝里挤了一天,无所收获,就开始想家,当晚坐139次车返回佳木斯,到佳木斯后又坐中客返回鹤岗。他没敢回家,也没敢去找孙海波,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买了个兜子,心又乱了,下午进火车站买了一张到哈尔滨的火车票。这时,他想到口袋里钱很少了,于是又把火车票卖掉,找到住工农二跨附近的同学崔玉昆,对崔说,他要去哈尔滨没买到票,在崔家住了一夜。崔玉昆待他很热情,第二天早上说,不忙走,我找几个老同学聚会一下,送送你。田雨就势答应。中午,崔玉昆从外面回来,陪他一起去找同学于长海,在于家等了一个小时,居然没等着于,就又去找了同学孟江,3个人就伴去见过去的老师张志明,可巧张老师也不在家,只见师母,在师母那里坐下看了会儿电视,电视里就播出了“1.28”大案破获的消息。这正是2月17日。也就是说,破案那天田雨还在鹤岗。他和崔玉昆、孟江再次去找于长海,这次于长海在家了,他们等于长海吃完饭,一起去见了张老师。张老师很高兴有学生们来看他,却不知道其中一个学生犯有重罪。 他再不敢多耽搁,当晚坐车去了哈尔滨。到哈尔滨南岗区劳务介绍所找工作。在那里他还是没有找到活,又买票回佳木斯,到佳木斯时是20日早晨。他像没头苍蝇似的东撞西撞,到佳木斯后坐公共汽车到汤源县连江口镇万庆村他三表姐家,到她家时是上午8点多钟,表姐招待他吃了饭。吃饭后功夫不大,警察便出现在他面前。他被捕了。 他比孙海波、闫文宇幸运的,只是用不着再像他们那样绞尽脑汁抗辩了。3个人中,田雨交待得最细致,闫文宇次之,孙海波交待得较为粗略,但3个人口供中彼此矛盾的部分不多,到了这步田地,他们都无意再隐瞒什么。据田雨的交待,他正式参加团伙那天,孙海波出去买了酒菜,以示庆贺,当天就给了他一把租用房的钥匙,以确证他的资格。孙海波派闫文宇和田雨出去买了两大张绘图纸,他动手在上面画了两张比较规范的地图,一张仍是南山矿北楼一屋图,另一张是以南山矿为中心市区街道图,他要求每个人必须将两个图熟识于心。以便在作案的当日能够迅速接近目标、应付各种情况和安全撤退。4个人反复研究了作战的几套方案和各种细节,包括需要携带的所有工具,以及各人的伪装。决定了田原和田雨两兄弟都戴发套,扮装成女人。这样可以使公安机关在排查中视线混淆,假如公安机关认为作案人为两男两女,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查到他们这一伙人头上。田原扮女人还可以防止格棱眼上出问题。 在新街基“港澳台”大楼买了一只长发套,短发套则是田原在百货大楼时装模特头上拽下来的。经过计算,孙海波规定,南山矿这一仗在采取“突然袭击,快速作案、迅速退回”的战术。2人一组,分组突袭处于楼道东、西两侧的经警队和保卫科。田氏兄弟为主攻手。任务是首先闯入两个值班室开枪射击,把人打倒后迅速撤到走廊,封锁各出入口和其它办公室,发现一个人打死一个人。要求“二田”从室内射击到撤到走廊必须在7秒之内完成。迅速重新装完子弹。孙、闫负责对未死的人补枪、抢钱和处置其它紧急情况。所有弹壳尽量捡回。前往南山矿和撤出南山杰应运用车辆,车辆由抢劫出租车解决,作案前将出租车司机打死,作案后将出租车抛弃。抢劫出租车时,4个人在车内所坐的位置预先定好。孙海波穿警裤、戴警帽坐在前面,以便顺利通过南山矿大门警卫人员的检查。田原应坐在出租车司机身后,由他动手用锤子将司机击昏。闫文宇提出,案发后,公安机关一定会并案侦查,因为鹤岗市不会有那么多杀手。抢劫18万元的案子时,公安局把侦查的重点确定在鹿林山地区,这次抢车抛尸抛车也应该在鹿林山地区,就可以把公安局的工作重点引到鹿林山方向。孙海波很赞赏这个意见,把它也作为方案的一部分确定下来。 张昕枫在得知了孙海波团伙的作案计划后连连点头,感慨不已。应该承认,这个方案是极其周密而成熟的,在历来发生的大案中,还未见过有如此精到的设计。作为对手,孙海波的确是一个罕见的强劲的敌人。若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他的谋划很可能得逞。这个人的军事素质和组织才能、以及几次作案后迅速积累起来的经验都无法让人忽视、难怪团伙的其他成员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干。这样的人,为什么不来当警察而要去作罪犯呢?1994年11月份,孙海波等人完成了最后一项准备工作:野外试枪。他们乘出租车带了3支猎枪到东山苗圃进行试验,结果发现两支五连发都卡壳,回来后反复检查,发现抓弹沟的滑槽上高下低,就用锯条在下面锯深一些。过两天,又出去试一次,打了20多枪,无一卡壳。于是,杀人武器调试完毕。此后,他们要求田雨每天上午都到南山矿去一次,探听开支消息。直到转过年后,1月17日,南山矿才迎来了运款车,这是全矿职工翘首以待的日子,也是犯罪团伙窥探已久的时刻。 罪犯们明白他们要去抢工人们的血汗钱,在所不顾。上午田雨带回消息来,孙海波就去现场码点,码到下午3点多钟,一直见到保卫科的人把余款押送到金库里,才离开北楼上街打车。在南山矿服务公司楼前,他叫了一辆212吉普出租车,车号90060,司机正是张广林。在群楼前,出租车将4个人接齐后,按照雇主的吩咐开往铁东,开到阴阳屯。在打靶场前孙海波要求停车,这是几个人约定好的信号。原定,当车停住后,闫文宇先下车,把司机的门封住,然后由坐在司机背后的田原用橡皮锤将司机击昏。凡杀人动手的事总是由田原打先锋,由于他从不犹豫。但是,当张广林踩下刹车后,车还未停住,田原便毫不犹豫地挥动橡皮锤向张广林后脑抡去。张广林连挨两下,虽被击慒,但倒下时可巧摸动门把手,栽出车外,尚存神志,挣扎着跑脱。后面闫文宇急欲开门去追,却因门不灵活打开不得,眼看着张广林跑远。张广林捡了一条命。 他们的大事显然坏在田原身上。几个人下车后,田原不好意思,坚持还要上南山矿干,其他人则坚持不同意,因为跑走的司机知道他们在文化路群楼处有聚集点。田原也就不吭气了。又议论是否把车开走,闫文宇坚决不赞成,他说,如果把车留下,公安机关顶多认为是个报复事件,不至于一力追查,还不会坏大事。孙海波听了,认为闫文宇讲的有理,就说了句“出师不利”,组织撤离。撤离前,他们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浸上酒精,擦拭了车内所有的玻璃,目的在于破坏嗅源。铁东派出所的人来到现场,闻到了浓浓的酒味,了解到车内无人喝酒,却想不到犯罪分子是在破坏现场,显示出一定的作案经验。他们果然像闫文宇预料的那样,没有重视此案,使这个团伙渡过一场危机。 几个人回到403室以后,纷纷责备田原干事莽撞,田原无话可说,孙海波对田原一向是很信任的,但也不能不承认,小金鹤储蓄所一次,这一次,都由于田原缺少头脑破坏了计划。他叹了口气,继续鼓动士气,说找机会再干吧。闫文宇交待说,那时,他就不想干了。理由有三:一,司机肯定要去报案,公安机关会提高警觉;二,目前几个人的着装已暴露一次,没有钱更换,再出动公安肯定要并案,危险太大;三,群楼的聚集点也暴露了一次,经不住公安方面大规模调查。闫文宇的观点显然站得住脚,孙海波深以为是。但田原坚持要干,安排田雨继续码点。孙海波再一次迁就了田原,他认为,这次抢车的案子还不至于招致大的搜捕,干一起大的,干完一起大的,干完马上撤走,也许还来得及。 孙海波在审讯中供认,促使他们迫不及待还要干下去的真正原因,是他们的钱已经花光了,再无法忍耐长期隐蔽。1月28日,田雨又带回南山矿给荣工开支的消息,孙海波又去码了点,决定照原计划再干一次。不是的是,这次安排坐在出租车司机背后的不是田原,而是田原。田雨用来袭击司机的不是橡皮锤,而是一支口径枪,这支口径枪是孙海波和闫文宇两人用白沟买来的发令枪改制的。几个人的穿戴与武装和上次同样。孙海波上身穿黑色警式皮夹克,下身穿黄色马裤呢警裤,戴黄色栽绒马裤呢面警帽,帽上缀一枚闫文宇从幼儿园捡来的警徽,身携“五四”式手枪。闫文宇穿黑色半截呢子大衣,黑裤子,蓝色呢子面橡胶底套鞋,携立管双筒截把猎枪,腰所子弹袋,袋里有25发子弹。田原上身穿烟色革制气领假凯撒,头戴黄色发套,下身穿黑裤子,脚穿黑皮鞋,携五连子截把猎枪和30发子弹。田雨头戴黑色长发套,脸部施粉,嘴涂口红,上身穿紫色鸭绒棉袄,下身穿黑裤子,脚踩棕色皮鞋,携五连子短把猎枪,腰缠子弹袋。内装25发子弹,还别有一把单刃尖刀。4个人全部戴手套。衣物穿戴全部是“1.27”案前背后购置的。孙海波的打扮,与保卫科着装的人近似。驱车进入南山矿的时间预定在傍晚5时至6时之间,孙海波观察,5点多钟的时候南山矿大门前的横杆根本不放下。出租车牌照必须摘去,矿保卫人员对“9”字的车历来拦阻。规定冲进大楼后遇人便打,就是亲爹娘老子也不能放过,一律灭口。但是,孙海波供述,在冲到走廊前时,田原对他说,“遇见带小枪的别打。”这句话引起审讯人员的注意,反复追问,孙海波只说有这句话,过去没听田原提起过,当时也不解其意。田原已死,这句话便再无从查对。 在惊心动魄的大规模的“1.28”案发过程中,可以说孙海波、闫文宇制订的计划本身没有出现破绽,似乎一切都按他们预料的那样发展,实际上当时保卫科的人员即使全部集中在值班室,也不可能有效地抵御罪犯的攻击。盛放工资款的帆布袋既然只是放在空地上,罪犯从破门而入到掳走它们也只需要几分钟。总体上看,犯罪计划的实现是建立在可靠的现实基础上的,说明罪犯的设计击中了安全保卫的要害。严格说犯罪行动的失败与犯罪计划无关,它缘由于1月28日当晚一个小小的偶然因素的加入,即部分保卫人员临时进入了金库--也许出于节日期间想娱乐一下的需求。这个本来应该受到严厉批评的举动竟无意中使他们占据了真正有利的地形,保护了自己,挫败了孙海波等人蓄谋已久的行动。也许另外一个小小的偶然因素也使犯罪团伙未能在傍晚5时至6时之间赶到现场。孙海波码点到站前打车,没有打到,后来到新街基路上才截到一辆车,就是正为去修车行驶在路上的房义贵的车,结果晚到了一个小时,假如没有晚到,那时保卫科的几个人可能还没有进入金库。 那天进入楼道后向东奔袭经警队的是“披肩发”田雨和“半截大衣”闫文宇,向西奔袭保卫科的是“烫短发”的田原和戴警帽的孙海波。田氏两兄弟在楼道两边同时进门打倒了两边房间里所有的人。按他们的计划规定,此时,“主攻手”应在7秒钟内完成第一道攻击后撤到走廊里,以防止其它房间里出来人。就在这时候,田原“恋战”,忘记了他们的约定,致使从金库里冲出来的保卫干部封锁了他们的出路。发生在保卫科值班室门内门外的一幕始终是警方希望弄清的情节,田原究竟是被谁打死的,保干张永华究竟牺牲在谁的枪弹之下,田原的尸体如何焚烧,以及谁人进行了爆破,都在审讯中作为重点问题提出,并得到了比较完整的答案。闫文宇供述了他和田雨在经警队打完后向走廊西面奔援的过程: ……我们俩刚出来,看见保卫科仓库出来四个人把值班室门口封上了,其中有两个人拿着枪往里打,把田原和海波堵在屋里。我们一看不好,就往那面跑。田雨跑在前面,把一个大个子一枪打倒了,另一个拿小枪的就往楼上跑,剩下的两个人又回到库房,把门关上了。田雨冲到二楼追那个人,我拿着枪往回跑堵正门那儿的楼梯口,结果田雨没追上,我也没堵着。我就往保卫科去,孙海波出来说,田原受伤了,打在头上。我问怎么样,他说够呛,这小子太不听话了。我就往保卫科里走,走到那个大个子身边,听他还在叫唤,我就补了一枪,海波把他的枪拣了起来。我们三个人一同进屋,我见田原头朝西仰到在地上,左前额中弹,嘴张了几下没说出话来。田雨看了说:“别让他遭罪了”。就要补枪。海波把他拦住了,眼里有泪水,说:“看能不能还有希望活……”他就搬电视柜,踢开库房门,里面的人往外打了一枪,差点打中他。 这时候海波让我马上出去守门。原来分工是让田雨守门,现在他二哥中弹了,海波就不好意思让他去了。……后来听海波和田雨说,在屋里田雨给田原补了两枪,海波放了炮放了火……闫文宇在把守楼道的时候,先后打死了进楼道的张志国父子,田利华和宋师平。孙海波供述了他和田原奔向保卫科值班室后的情景: ……当时我心里非常紧张。我们二人冲进保卫科的时候,里面有两个人,田原一枪一个把他们打倒。我过去把靠门那边床上躺着的人的手枪摘下来。这时从隔壁库房里出来一个拿小枪的人,我端枪一比划,那人就闪回屋里了。接着我告诉田原快封门,可是田原没按我说的办,后来在向外探头开枪的时候被人打中头部,就不行了。我过去问:“田原你怎么样?”他没反应。我用手电照了一下他的眼睛,见他瞳孔已经放大。这时还有人向我打枪,我还了几枪,也不知打中没有。田雨和闫文宇打完经警来接应我们。放钱的里间屋有两个门,闫文宇和田雨去看守外面的门,我在屋里用脚踹里面的门。里面的门好像有什么东西顶着,被我踹开一道缝,里面用冲锋枪向外扫了一梭子弹,我赶紧躲到一边。后来我用脚踹门,准备把门缝踹大一点,往里扔炸药。我点燃药捻往里扔的时候,里面推门把药捻挤掉了,炸药没有引爆成。 接着我又拿出两管炸药,用泥往墙上粘,打算把墙炸开。泥没粘住,我就把沙发推过去挤炸药,拉出花线,在门外引爆,可是只炸下一小块东西来。田雨来接应我们的时候,看见他哥被打伤,就对我说,别让他哥遭罪了。后来我同意他补枪,一枪补在田原有毛病的眼睛上,一枪补在原来的弹眼上。我拽了沙发巾盖在田原身上,那沙发巾在炸药引爆时就点燃了,烧起火来。然后我们就都走了。 当问及田原到底是哪个保干打中的时候,他说:“是从库房里出来的那两个人中的高个子,那个高个儿站在门前靠墙往屋里射击,那个矮个儿在后面,后来往楼上跑了。” 亲手打死哥哥的田雨供述说: ……我出来往西一看,走廊西面保卫科那边的台阶上有两个人,都拿着手枪。我想坏了,我哥和孙海波可能都被人家解决了。我端着枪就往西面跑,跑到台阶下,看见台阶上两个保卫科的人都靠在南面墙上,我杨起枪一枪打倒了靠我近的人,另一个人回身打我一枪没打上。我再开枪,枪就空了,那人往北一拐跑上楼,我追到楼梯拐角的地方连勾两下板机都是空枪,那人回手打我一枪没打着,我就赶紧下了楼梯上了五发子弹。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就奔保卫科去,里面出来个人,我刚要开枪,见他戴剪绒帽有帽徽,认出是孙海波,就跟他进屋。孙海波对我说:“你二哥被打中了。”我进套间一看,我二哥靠南墙那边躺着,头上淌血。我知道活不了了,就准备给他一枪,省得他遭罪。孙海波没让,他说里套间北面屋里有人,让我封住走廊那边的门。我就去了。……在走廊里有人从二楼梯上往下打枪,我靠着楼梯南侧东面朝上还击,又弯腰冲到楼梯北面……这时我看见对面门那儿孙海波拿着一支手枪朝我一摆,我作了个手势,他就把枪从地上扔给我,我打了个滚接住枪继续朝楼上射击,楼上没动静了。……我回到套间屋,见孙海波用沙发顶住两管炸药,接上电线,把线拉到走廊门门框处,用电池引爆,里面就炸响了。 引爆后一分钟左右我们两个进去,见墙上没炸怎么的,孙海波就对我说:“不行了,时间太长了!”他和闫文宇当时准备把我整整也整走,可是整起来很费劲,海波就同意我给哥哥补枪,补在有特征的左眼上,然后到外间门口去了。……我看见孙海波拉下沙发布,掏出打火枪准备点,又没点,喊我过去,指一指,让我再朝右脸上打一枪。这以后他就点着沙发巾盖在我哥脸上,又从一个衣架上拽下一件黄棉大衣扔在我哥身上。他说:“掩护,撤!”我们就出房间,他在前面走,我端枪倒退着跟着。在大门口会合闫文宇,一起出楼。我们从煤仓那边走的,过煤仓后往西过铁路。在铁路边厕所里我扔了身上的一把剔骨刀。蓝、白绒线织的帽子让我扔在一处房顶上。走了一段路,我一摸裤兜,发现我戴的发套不见了,就要回去找,孙海波没让。我们从铁西小学院里穿过,回到租借的房间里。 三个人的供述内容在细节上略有出入,但在事件的大体轮廓上没有冲突。田原是被张永华击中,致命枪由田雨补射。田雨即目击者们描述的“有军事素质的”、能就地打滚接枪射击的、漂亮的留披肩发的“第一杀手”,他在作案过程中的举止不仅使保干们吃惊,也出乎他的同伙们的意料。他的残忍、杀人不眨眼、崇尚暴力和不迟疑的犯罪态度透示出鹤岗某些青年人中新滋生起来的鲜明的犯罪倾向。孙海波携带炸药为了防备万一,它派上了用场,只不过威力有限。这些炸药若真的被塞进仓库引爆,后果也不堪设想。它足以炸开门,却不可能在墙上炸开洞,抵住它的沙发力量不够。炸药的来源受到严肃的追查。2月18日。为犯罪团伙提供炸药的南山矿自营三井的吴青被收审,这个23岁的机电工人没想到自己与“1.28”大案有关: 审讯员:你认识田雨吗?吴青:认识,他是我家邻居。审讯员:你给过田雨管和炸药吗?吴青:给过。好像是1994年11月份,他问我要这些东西,我给他弄了7管火药,5支雷管。火药分3次拿的。审讯员:田雨说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吴青:他说要去莲江口炸鱼。审讯员:你把几次拿火药的情况讲一遍。吴青:第一次是1994年11月的一天,我到田雨家去玩。田雨说“你给我弄点火药,还有雷管。”我说:“看看吧,那东西不好整。”隔有10多天,我在单位井下蹓子旁边拿了两管火药放在靴子里,从井下带上来了。下班回家时,我给他送去。他说还不够,炸鱼不能只用这点。 隔了五、六天,我又在蹓子旁边拿了3管炸药带给田雨,他说还不够,除炸药外还要雷管。过几天,我又在蹓子旁边拿了2管炸药放在靴子里带到井上,田雨见了还嫌少,我说不行了,拿不上来了。后来我又给他拿了5支雷管。以后再没给他拿什么。审讯员:你拿的火药是黑色还是白色的?雷管是铜的还是纸的?吴青:火药是白色的,外面用蜡纸包着。雷管是纸的。审讯员:你不知道这样做违反国家关于易燃易爆品管理规定吗?吴青:我不懂,我是合同制工人,在矿上就是上班干活,没有人给我们讲什么课。审讯员:田雨他们是否给你过什么东西?吴青:没有 在孙海波等人逃离现场后,初次未点燃的炸药被火引爆,这就是保卫科幸存者听见的第二次巨响,这次爆炸大大加强了值班室的火势。使现场在短时间内烧成一片瓦砾。田原所戴的黄色短发套,也在大火中烧成灰烬,使他的身份更为扑朔难辨。当然,把同伙的尸体留在现场,是犯罪分子是为担心的。闫文宇供认,他把守走廊时,曾对出来的孙海波建议把田原弄走,孙海波当时回答说:“整不出来,太沉。”闫文宇就说:“用炸药炸!”孙海波和田雨最后撤出时,闫文宇又问及此事,孙海波说:“烧了,看不出来。” 他们出门后,商量了一下,决定弃车步行潜逃。回到群楼后,把枪支弹药等都放在403室,匆匆议论一下,认为没有大的漏洞,孙海波便催着田雨快些回家,以免引起大的怀疑,自己也跟着走了。剩下闫文宇一个人看守。那一夜闫文宇几乎没合眼,一直与他同住的田原彻夜未归,也永远回不来了。他想象着田原留在保卫科值班室的尸体被烧焦的模样,有些毛骨悚然,窗外不断传来车辆疾驰,警笛嘶鸣的声音,屋内还存放着大量武器罪证,他随时都担心警察包围这幢楼房。直到第二天上午,八九点钟,孙海波和田雨又出现在房间里,他才稍微感到些安定。3个人讨论了一个白天,认为作案前进行的大量准备工作现在都能发挥作用,无人怀疑田原长期外出,即使再过多少年没他的消息,人们也只能以为他在韩国遇到了麻烦,而不会把他与眼前的大案联系起来。补枪时已经把田原眼睛上的特征打飞,至于文身,经过焚烧也不会留下大片的痕迹。总之,相信警察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他们头上,彼此也就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此后,他们每天都碰一次面,互相通报打听到的消息。由于没有迹象表明文身已作为警方调查的内容,3个人又说了一些感情方面的话,意思是只要能够像过去一样避过风头,来日还可大干一场。初五那天,趁闫文宇媳妇回娘家未归,3个人悄悄把枪支弹药运到闫家,放在铁箱子里。晚间,孙海波和闫文宇下楼,摸进暖气道,用钎子起下一些砖,把枪支弹药藏进去,用抹子把墙重新砌好,认为已经万无一失。 初六晚上,3个人到胶合板厂东销毁其它罪证,将作案时穿戴的全部衣物、田原的全部遗物焚烧一净。初七,孙海波同意田雨暂时离开鹤岗。初十,他和闫文宇仔细打扫了403室,将房子退还房主。闫文宇正式回家,宣称从外地归来。攻守同盟早已制订好的,他们甚至设想,紧急情况下可以采取自杀手段。孙、闫两人多次研究了万一被捕的对策,孙海波强调,只要警方拿不到证据,即使田原的身份被发现,也定不了他们的罪。他们犯的是死罪,即使坦白也无法减刑,因此他再三告诫闫文宇必须顶住,闫文宇自然并无二话。 实际上孙海波心里明白,一旦被捕,万事皆休。早在初五,他抱孩子痛哭一场时,就已经感到此次公安方面破案的声势和力度不同寻常,看来此案不破是不会收兵的。他听说省里也来了不少人,这就更加感到危在旦夕。“案子作得太大了”,如果他尚存理智,就会清醒地认识到,无论他们筹划得何等周密,凭他们几个也是无法与一省的公安实力较量的。他更想不到,此案于公安部也在必破之列,2月16日,公安部特派五局副处长刘骁辉专程赴鹤岗指导工作,表明公安部决心直接介入破案。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不多见的。
第二十四章
张副厅长命令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刘仲义私下接触摸索罪犯心理。三名罪犯伏法。黑省警察在鹤岗取得重大成功。 省长助理、黑省公安厅长徐衍东2月17日的心情是极为愉快的,鹤岗市公安局值班员一字一句地记下了他的指示:非常感谢公安部领导对我们的关怀和支持。这仗打得很漂亮,案件破得很好,很及时。尤其是破获了“1.28”案件,又破获了五起大案,战果辉煌。望认真总结经验,以利再战。对这次破案过程中有功人员,应当受到表彰和奖励。 同时,他请副厅长张昕枫尽快赶回省厅。人们估计,省里其它地区或许又有大案发生。两天后,当省厅工作组的全体成员返回哈尔滨时,正逢星期天,他们意外地接到通知,徐厅长在家里设宴亲自为大家接风,这是破了先例的。徐厅长的确高兴,他深知,此案破与不破关系之重大。张副厅长离开鹤岗之前,在吕志锟副局长的陪同下到看押孙海波、闫文宇的地方去看了看,当时田雨还没有就擒。 “要很好地研究这两个人。”张昕枫走下楼梯时说:张昕枫走下楼梯时说:“不是只研究案情和一般的经验教训,不是只了解犯罪事实。案子是人来作的,要看是什么人来作案。为什么作案,如何作案。我相信,在鹤岗,像孙海波、闫文宇这样的人还有,这些人接受了‘1.28’的教训,将来也许干得更巧妙,策划得更周到,你们能不能应付?”吕志锟沉思着:“一个‘1.28’已经够我们反思了。孙海波这些人在作案性质、作案手段上都达到了空前的深度,他们高智商、设计型,有较强的反侦查能力。鹤岗能出这种人是我们过去没有想到的。我初步把案子串起来看了一下,田原在他们当中还属于传统的‘刀枪炮’一类的犯罪分子,所以做这样的案子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孙海波、闫文宇这样的人过去根本不在公安的视线之内,这种人是最危险的,也是我们将来要花大气力对付的。田雨也令人感到震惊,前两年还是学生,一走上社会就准备犯罪,好像血液里就有犯罪的传统,喝狼奶长大的,从小就有对抗社会的意识,对这类人我们不能不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张昕枫欣慰地点头,同他一起坐进汽车:“总之,犯罪在升级,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伙人还不算成了气候,他们真正发展起来,有了钱,会用钱打通一些关节,用钱开办企业,掌握一部分经济命脉,甚至与政府机构里,包括你公安局一些甘于下水的人勾结起来,形成类似黑社会的组织,那时候,他们作起案来将更嚣张,更无视国法。我希望你们鹤岗务必不要出现这种局面。”“我明白你的意思,”吕志锟沉重地点头,“我想在鹤岗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要我们还在,就决不容许孙海波这类人发展起来!”“身系国泰民安呵,”张昕枫加强语气。“你注意到没有?这些人每作完一起案子,都要研究一番,总结经验教训,所以他们的案子一起比一起干得老练,不过几年时间。我们公安在破案侦查方面的进步怎么样呢?我走后,你们要很好地研究这起案子。你们过去提出个口号,叫‘案件不破,研究不止’,很好,现在案子破了,也要研究不止,要像罪犯研究作案那样研究破案,才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们一定认真总结。” 张副厅长侧过身来:“还有一个问题留给你们研究,不急于得出答案,我也在思考……都说东北人作案狠,我看孙海波这伙人就是一个典型。他们为什么那样下得去手,不动心一个个杀掉与他们不相干的人,包括孩子?光是为了钱吗?杀人总要偿命,他们把别人的命不当命,把自己的命也不当命吗?钱比命还重要吗?孙海波抱着孩子哭,说明他是有正常人的感情的。那么他对别人的孩子为什么那么残忍呢?有些事是靠普通人的思维逻辑解释不清的,但很重要,它关系到我们对犯罪分子的认识。”“这是一个犯罪心理的问题。”吕志锟微微闭上眼睛。下车时,张副厅长交代,对于破案中有功人员,要及时申报奖励,对失职者要严肃处分。 2月18日上午,指挥部召开了最后一次会议,果副市长到会讲了话,他指出,这想案件全国罕见,公安机关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破案,赢得了全市人民的赞誉。今后党委、政府一定要加强对公安工作的重视,还要把这起案子作为教材,专门办研讨班研讨。听得出来,市领导对公安局怀有感激之情,在这段时间里,公安工作关系了鹤岗市的前途。无疑,今后市里在财政等方面也会给予公安机构以更多的支持。何文轩局长、五局刘骁辉副处长、省厅闫自忠副处长、矿务局李仲勤副书记、市局李洪杰副局长、吕志锟副局长等在会上发言,从各个方面总结了破获“1.28”过程中取得的经验和得到的启示。 在会后形成的给省厅的正式报告中,破案经验被归纳为5条:(一)党政领导重视,公安机关领导靠前指挥;(二)群众发动工作充分深入人心;(三)正确选择侦查途径,决策果断,行动迅速;(四)坚定信心,正确运用审讯策略。(五)广大民警不怕困难,不怕牺牲,艰苦奋战。每个亲身经历了破案过程的人,都能切实体验到5条里包含各种内容。他们经历的是一场综合的、立体的战争。报告中以“孙海波犯罪团伙给我们的几点启示”为题总结了值得汲取的教训。在开首中,这段内容表述说: 孙海波犯罪团伙的出现标志着严重刑事犯罪活动的升级。其手段之狡猾,设计之周密都是前所未有的。这起案子的侦破,体现了公安民警的大智大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同时,认真反思也有深刻的教训,对我们今后的工作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启示。这些“启示”被概括为5条:(一)必须高度重视和充分认识当前刑事犯罪的恶性程度;(二)要进一步提高打击刑事犯罪的水平;(三)要下力气,强化基层基础工作;(四)要采取严厉措施,加强枪支管理;(五)要大大加强安全防范工作。每一条下都列举了若干事实。无疑,孙海波团伙给公安方面的触动是不小的。 值得一提的是,2月18日,在征得了吕志锟和王春林同意的情况下,南山分局刑警队副队长刘仲义曾与团伙首领孙海波有过一次长达3小时的私下接触。这次谈话的内容由刘仲义灌制了录音带,但没有文字记录。实际上,这次谈话对于了解犯罪分子的内心想法是非常有价值的。可惜录音带后来放在地下室里受潮了了,谈话的经过只能根据刘仲义的回忆整理出来。 这位年轻的刑警队长始终希望真正了解对手,了解他们的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是仅仅了解犯罪经过。这就是私下接触与正规审讯在目的上不同。正如法律不注重犯罪动机而注重犯罪后果,罪犯在正式审讯中也没有必要详尽谈出隐蔽在作案经过背后的种种复杂的细微的思想感情。就是说,他们的有些想法可能被他们带上刑场而成为永久的秘密。这并不影响惩治犯罪和准确量刑。刘仲义却认为,要成为一个好警察,就要研究犯罪主体,研究作为人的罪犯。罪犯也是人,除气质性犯罪分子外,其它罪犯的犯罪都能寻到一定的心理和社会原因,某种程度上,他们犯罪思想根源是特殊的社会存在的反映,不了解这些根源,警察便只能被动地应付各种犯罪事实。孙海波、闫文宇交待了全部作案经过后,审讯工作告一段落。在移交看守所之前,两人暂时看押在南山分局。刘仲义交代部下,不允许虐待犯人,满足他们合理的要求。他走进房间,孙海波抬头看了他一眼,认出这个精悍的警察就是把自己按在被窝里,甩出手铐的刑警队长,在审讯中他们也有过几次交锋。他领教过刘仲义过人的臂力,也知道此人见解犀利。不知怎么,他觉得彼此在哪些方面有接近之处。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刘仲义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而不是坐在审讯桌后。“没什么说的了。”孙海波回答。“饿不饿?”刘仲义又问,他知道对方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和体力。孙海波没有言声。刘仲义唤进一个部下,掏出皮夹,抽出两钞票,要部下上街去买两个好点的菜来,再带瓶酒。敌人已经缴械投降,他便把对方当俘虏看待。孙海波自然知道他是花自己的钱招待,脸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已经很感激。“不是审讯,随便聊聊,”刘仲义习惯地搭起腿来,楼外的鞭炮声仍一阵紧似一阵,“你做了这么大的案子,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吧?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说。”“我想见见媳妇和孩子。”孙海波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刘仲义考虑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孙海波的眼圈立刻红了,他忍了几下,说:“刘队长,我来世再报答你吧!”“用不着说这个,”刘仲义转了一下身,“我是看你也算条汉子,案子干得不简单,你要是个警察,没准是个好警察。”这倒是心里话,刘仲义对孙海波的才干还是敬重的,只可惜他没走正道。“我要是能当警察,就不会作案了。“这我相信。案子现在破了,你服气吗?” 孙海波点点头:“这没啥好说的,我没想到你们能抓得这么准,你们里面有高人,不在人多。对警察我是服气的,你们是干这个的,也应该这么干。”“有什么遗憾吗?”“17号那天我不该用田原,要不然那天就干成了。我对田原太放任了。‘1.28’这天,如果他听我的话,也不至于被打死,那可能你们现在还没找到我们。”“我们通过‘1.17’照样可以破案。”“是这样。不过,在‘1.28’中,关键是保干进了库房,这是我们根本想不到的。库房里一打出枪来,我就知道希望不大了。还有,初八那天,闫文宇来找我,约我一块逃走,我没答应,是个错误。”“为什么不逃走?”“一方面因为没有钱,再一方面就是听天由命了。当时我认为,如果你们有水平,我们就认栽了,要是你们没水平,在家呆着也没事儿。” 他忽然抬起头来:“初八的事是我媳妇说出来的吧?”刘仲义犹豫了一下,没正面回答。“我不怪她,是我自己没本事,还连累了她跟孩子。当初我是不想要孩子的。”刘仲义这才想起,孙海波和张惠如结婚近6年了,孩子只有6个月。“后来为什么要了?”“也是放任吧,磨不过女人……像我这样成家不立业的人……这些都不用说了。” 出去打饭的民警回来了,把饭菜放在地上,一个熘肉片,一个木须肉,一瓶啤酒和一碗米饭,另外放上一只杯子。同时把铐子解下来。刘仲义看着他吃,暂时把录音关掉。据他所知,孙海波是比较喜欢吃喝的。孙海波倒了一杯酒,停在手里,要求这一杯祭给田原。刘仲义没有允许。饭后,孙海波精神恢复了不少,要了纸笔,在地上画了一张南山矿北楼一层平面图,详细地叙述了他们的作案计划和现场发生的情况。首先,他认为南山矿大门门卫存在严重漏洞,他们赶到南山矿时已超过规定时间,而横杆竟然还没有落下,门卫室里空无一人,使他们喜出望外。路上,他们曾决定遇到盘查就射击通过,没敢想有如此顺利。其次,他认为保卫科和经警队日常的防卫部署形同虚设,不堪一击,把钱放在家里反而比运在路上危险十倍,是等着人来抢。“你们逃走时为什么把车扔走?”“本来是想开走。后来考虑:第一,车的用处是拉钱,钱没搞到,车的用处就不大了;第二,我们在现场活动的时间太长了,开车出去必得走大门;怕被人堵住;第三,把空车扔下,可能造成死者是司机的假象。”“你们带炸药去,预先就准备炸门吗?”“不光为这个,炸药也是给我们自己准备的,万一都被堵住,就同归于尽。预先说好了,谁受重伤走不了,别人帮助他死,田原就是这么死的。” “你们杀害那么多无辜,甚至还有两个孩子,你怎么想?”孙海波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低下头:“说实话我们也不愿意打孩子,但事先规定好了,就是遇见父母也要打,干这种事没另的选择。”刘仲义动了感情,脸涨得通红:“你知道你们杀死了多少人吗?连大带小14个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也有家有小,你知道那些家属今后怎么过吗?”孙海波凝着脸,停了片刻才说:“抢钱以后我们打算去做买卖,一年以后打算给受害者的家属10万块钱。”“人命是钱能换来的吗?”孙海波微扬起脸,紧接着叹口气:“没办法,我们只有这条路走,我们不能和当官的子女比,他们能找到好工作,做买卖也好做,我们不行。”“别找那种理由,你们生活也不是过不去,起码吃穿不愁吗?起码生活比过去好一些吧?”“那要看怎么比,都是人,我也不比谁差。凭什么有人住洋楼坐小车玩女人,我就事事不如人?我也是个男子汉。”“挣钱要找正当途径!”“他们的钱都是好来的吗?我看都是抢。都是抢老百姓的钱。我们不过是明抢。”“我不想和你争执这些,我只问你,”刘仲义说:“你想过没想过,命都不要了还要钱有什么用?你作案时就没想到有今天吗?” “想过, 这也就是和你刘队长说,第一次杀人前,我想了好几个晚上,怎么下手,下得去下不去手,后来我想通了,人命没那么值钱,别人的命不值钱,我的命也不值钱。我、闫文宇、田原,我们几个都觉得活着不如一条狗。人活在世上,要么堂堂正正地活得像个人样,这是人命;要么就窝窝囊囊地活着,跟没活一样,这是狗命,狗命有什么值钱的吗?” 这回轮到刘仲义叹气了,孙海波的理论使他感到震惊,也使他感到寒意。他没想到面前这个人把自己的生命价值看得那么低,而实际上又把人生标准看得那么高,高得超出现实生活允许的程度。他不知道社会上怀有这种变态心理的有多少人,但他相信,他已部分找到了孙海波等人疯狂犯罪的原因。这些人的情绪是相当黑暗而富有危险性。他觉得,他已没必要再找什么话来开导面前这个罪犯,与其让重新感到生的可贵,倒不如就让他像这样怀着对自己的嫌恶和彻底的失败感走向坟墓,那样他也许还更坦然一些。在下面的谈话里,孙海波还谈出了他们本来的一些较为长远的计划。倘若“1.28”案得手,他们将洗手不干,同时保持一年不动。一年后平分百万巨额,然后按照各人的理想生活。田原表示他要在鹤岗开一家“卡拉OK”,这个全市霹雳舞第三名仍然对歌舞情有独钟。闫文宇和田雨则表示愿意跟着孙海波到南方、珠海或深圳经商。他们都是“本钱至上”论者,认为只要有了本钱,发大财是容易的,因为在智商和胆量两方面他们都不觉得比别人差。“你们选择的道路正应了那句老话,”刘仲义微笑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觉得不简单是这样,”孙海波皱着眉头想了想,辩白说“既看中钱又不看中钱,钱是什么?钱不过是机会,手段。为了活得更好。”“你就一点也不后悔吗?”刘仲义紧逼他的眼神问。“没什么后悔的,我就是这个命……”孙海波仍保持着镇定,只是眼皮跳动了一下。但是,当警员把抱着六个月的儿子的张惠如带进房间时,孙海波怔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泪水刹那间流了下来。屋外的爆炸声还在响着,张惠如也泪如雨注,只有她怀里的孩子哇哇地地要爸爸抱。 这是这个孩子最后一次见到父亲,待他长大懂事时,还会在周围人的目光里为爸爸感到羞耻。事后,当闫自忠听到王春林转述这段经过时,讲过几句使王春林记忆颇深的话。其中一个意思是:他到鹤岗。见到此地的生活水平偏低,普通人生活差距不大,就对这里能发生这样大的案子感到些困惑,现在他明白了。社会性犯罪是没有地区界限的。闫自忠离开鹤岗是在早晨。那时天色又阴沉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雪。他的汽车经过街道,他望着街上同样是灰蒙蒙的人影,又闪过一个念头:也许穷困地区的罪犯把生命价值看得更低。1995年3月2日8时整,鹤岗市中级人民法庭开庭公开审理了孙海波、闫文宇、田雨抢劫杀人案。在这之前。三人已于2月28日收到鹤岗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那天离“1.28”案刚好整整一个月。三个人都没有同意请律师,保留有自行辩护的权利。 在法庭事实调查阶段,三个人都承认检察院起诉书中指控他们的罪行属实,并且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自被刑事拘留和逮捕后,三名同伙是初次见面,孙海波面无表情,闫文宇见孙海波时目光略有躲闪,田雨见孙海波时神情则显得亲热。法庭上宣读有杨坤的妻子陈新敏的证词、被害人杨坤、杨晓磊的尸检报告、被害人张同才的被害材料、姜生奎的证词、“1.28”案中十名被害人的尸检报告等。 旁听席上的被害人家属们闻听无不掩面而泣,有的当场哭昏过去,法庭上号啕一片。假发套、枪支、子弹、刺刀、望远镜等作案工具和赃物也被陈列出来。在法庭辩论阶段,公诉人认为孙海波等人犯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极大,影响极深,要求法院依法惩办。当审判和问及三名被告有什么为自己辩护时,闫文宇和田雨均表示没有什么可说的。孙海波讲了几句,他说,公安机关在他家收缴的钱,不是赃款,是他有爱人为过年向别人借的钱。另外,买电视机的钱他记不清是他出的还是张惠如出的。审读刑事判决书后,审判长问各被告是否提出上诉,三人均表示不上诉。黑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于3月7日核准了鹤岗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刑事判决。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款、第一百一十二条、第一百三十二条、第一百五十一条、第一百六十三条、第二十条、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五十三条第一款、第六十条、第六十四条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严惩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的决定》第一条第4项的规定,以(1995)鹤刑初字第12刑事判决书判决:认定被告人孙海波犯抢劫罪,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抢夺枪支弹药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非法制造枪支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犯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对闫文宇的罪名认定和刑事判决与孙海波相同。田雨的罪名比孙、闫二人少了一项非法制造枪支罪和一项盗窃罪,因此判决上少了有期徒刑十年和有期徒刑四年,但执行上都是一样的。三名罪犯在罪名成立上的项目之多,判刑上的重复累计之多,也是鹤岗法制史上创纪录的。他们每个人的罪名都合当枪毙三回、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三次不止。 1995年3月11日上午7时,孙海波等三名死刑被验明正身,没有留下遗言和信札。在省高级人民法院召开的宣判执行大会结束后,三名罪犯立即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执行前,三个人最后道别。田雨说:“大哥,我还行吧?”孙海波说:“行。”闫文宇也说:“大哥,我还行吧?”孙海波看看他,说:“你也行。”孙海波多少有点宽慰闫文宇,但他自己又由谁来宽慰呢?即按照他们自己的信条,他们也没有成为设计中的“英雄”。因为他们选择了从老百姓那里抢夺钱财、戕害生灵的道路,自甘与人民为敌,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仅是被他们夺去可贵的生命的十四个冤魂,也不会容许他们逍遥法外而仍旧活在世上。何况他们还面对着比他们强大十倍、百倍的人民公安。他们意识不到,在老百姓的哭诉声中,每一个普通的公安民警将以何等强烈的责任感、不知疲倦的斗志投入歼灭他们的战斗,因为人民的公安也是用人民的钱财供养的。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神圣不可侵犯。 3月11日上午10时10分,人民检察院秦兆华临场监督了执行死刑情况,子弹从孙海波后枕部射入,贯通颅腔,从上唇部射出,立即死亡。同一时间,他的两个并非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伙也当场毙命。法医验明了三名罪犯的毙命情况,正如检验了被三名罪犯杀害的十四名受害者的死亡情况。按一命抵一命,他们和田原也还欠着十条人命,即所谓死有余辜,辜即罪。死前孙海波仍企图为他的家庭保留一点财物,但赃款和用赃款购买的赃物是必须被收缴的,它们包括:1.乐华牌21吋彩电壹台;2.高压锅(旧)壹只;3.金戒指壹枚(上有“发”字和飞马图案);4.上海钻石牌日历手表壹块;5.现金壹仟伍佰元整。闫文宇的妻子甄玲也交来金戒指壹枚,现金壹仟伍佰元整。“1.28”大案的起源应追溯到1990年,自那时起,孙海波等人处心积虑、长期准备、反复作案、积聚实力,都是为了“1.28”这一天。全过程中他们杀死十四人,杀伤一人,致使十二个家庭家破人亡,造成社会上和公安机关动用无以数计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破案,最后自己搭入四条人命,造成三个家庭家破人亡,结果只是徒然一场空,不能说不是一种人间悲剧。社会犯罪决不是通往富裕和平等的道路。通过一场殊死的较量,黑省警方终于在鹤岗破获了历史上智能化、暴力化、职业化程度最高的超级恶性案件,扼制了严重刑事犯罪不断升级的趋势,其功勋是卓著的,其影响是深远的。 它对于当地、全省乃至全国的犯罪分子产生了重大的震慑作用。它表明,黑省警方有能力应对任何复杂的局面和任何程度的挑战,这是警告,也是宣言。鹤岗由此赢得了一个时期的社会稳定和犯罪率的下降。(完)